她忧心忡忡叹了口气,琢磨着该怎么让舒遥不受田野烈日所苦。
大娘说得让舒遥跟着自己去种田,不过是宽慰之语,想带他去田间透透气。
要知道,大家的小姐,娇贵得很,别说是又粗又笨的土锄头,便是砸核桃的小金锤也不一定有力气拿得起来。
偏偏舒遥真让大娘开了眼界。
大娘人刚在田野间站定,擦把额头准备犁地时,愕然惊觉土壤松软无杂质,竟是统统被犁了一遍的。
田野另一头,舒遥握着铁犁悠闲而立。
他就是有那个容貌气度,手里握的不像是粗笨铁犁,而似精工细绣的罗扇团团皎然,不世出的明珠诺大,莹莹润泽。
这一处村子的田野,均是一丘丘地首尾相连,前头是碧水河如一弯青腰带,提水灌溉方便得很。
此刻正是早晨劳作的时间,一家家看大娘家这处被神速犁完的田地目瞪口呆:
“要死啊,邱家的,你可是捡了个了不得的小娘。”
“我们村子里也不缺年轻力大的青壮汉,没一个犁田比得过她。”
“上一次我见这种速度,还是先生出手的时候。”
他们田都顾不上照顾,围着大娘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,气氛如铁锅滚水,顿时沸腾起来。
说得大娘十分骄傲,与有荣焉:
“可不是嘛。我先前担心人家大家小姐,金尊玉贵的,瞧不上咱乡下人,粗糙。没想到人家心好啊,主动提出来帮我干活。你说小娘她这娇滴滴风一吹就倒的模样,我怎么忍心呢?便只叫她绣绣花,织织布打发时间就好。”
众人附和道:“是是是,这样俊俏的小娘,你看她那双手,玉似的,哪里能让她干重活?”
大娘喟叹道:“没想到人家小娘啊,硬是不要做轻松的,要帮我种田,说是不会绣花织布。我后来想想,人家大家子出身,讲究着呢,哪能不会绣花啊?肯定是她心善,看不得我忙,才假托哄我的。”
正当舒遥被他们说得人美心善处处好,直可堪与九天仙子媲美时,村民们转头发现,那个恨不得让他们把自家子侄推销到她跟前的小娘不见了。
舒遥受不了他们左一句大家小姐,又一句娇贵着呢的心灵污染,借喂鸡喂鸭喂鹅的借口溜之大吉。
恰巧,舒遥遇见了一样在棚户里喂鹅的先生。
据大娘口述,先生似是对养鹅格外情有独钟,从来不宰杀烹肉炖汤,只让它们安安静静地老死,得养天年。
当然,这么一代代养下去的后果就是——
舒遥面无表情弹落飘到他身上头发上的鹅毛。
鹅太多,连随便扑腾打闹落的毛,都能形成满天飞的落雪效果。
先生歉然道:“倒是招惹到了你。哎,我曾经养过一只鹅,至今对它念念不忘,也不知道它过得如何,只好在此地养一些,略作慰藉。”
舒遥拈起一片鹅毛,跟着一起回忆起了往昔:“无事,以前我亦是喂过鹅的。”
先生动容道:“真没想到,你们魔道中人居然会养鹅。”
怜老扶幼,甚至会充满爱心养小动物的魔道中人,显然和先生认知,有点不太一样。
“不是我养的。”
舒遥不想卫珩受到先生不明不白的非议,改口了心上人的称呼:“是我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养的。”
人以类聚,物以群分。
既然是万小娘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养的,想必她本人亦是很爱鹅的。
先生眼里充满着长辈的慈爱,和春风般的温暖包容。
他们的交情,随着一只鹅,极快攀升,迅速热络。
说到最后,舒遥随口问道:“先生,我听大娘说你在这地方待了很久,为何不出去?”
“哦对了。”
他这才记起来:“我还没请教过你名讳呢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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深渊中,心魔幻境外万魔狂欢的热潮消退了。
他们眼见着可以为食的煞气莫名其妙地突然消失,不死心地在原地徘徊等候了半天,瞧着是寻不回来,方才撤身走了。
身形在红黑荒土地里淡得逐渐连影子也见不着。
魔族退时的阵仗固然也浩大,放眼远远望去,人头密密麻麻涌动在天地间,如退潮时的海水,悄无声息一大片滑过腐蚀岩石,泥沙浅摊,归往他们该去的地方。
但终究不及来时声势骇人。
日月照璧居功至伟。
万川和沐浴在众人同情目光中,仍木木地一无所觉,瞧着眼前场景,欢欣鼓舞,充满希望:
“深渊的隐患解决,我们总算是可以回去。”
“诶破军,你别老板着个脸不理我,我这次来,除了察觉深渊有异,是有要事跟你讲的。”
破军看在他是个将死之人的份上,很好说话,非常大度道:“兄弟,你尽管说。”
“不是贪狼初登魔尊之位,大肆杀伐孤煞吗?非但孤煞残存的几位贼心不死,想联合起来推翻他,天刑也有许多惊弓之鸟,坐不住的。”
万川和还真顺嘴讲起了正事:“我来这边,便是七域主眼见着情况不是很好,又寻不着闭关的贪狼,虽说目前无事,仍是叫我来和你知会一声为妙。”
破军慢慢挑起眉头,隐有不太好的预感:“一盘散沙而已,七公主怎么这点都搞不定?”
还配被叫做公主吗?
舒遥给七域主起的戏称能得以流传极广,不仅仅是因为七公主华丽骚包似孔雀的打扮。
更是因为他不太好的脾气,和惹不起的身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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