简单叙述了一下前事后, 江长星关心道:“说起来, 既然云崖他们是和你们一块来的,他现在身在何方?”
卫珩如实答他:“初入深渊, 与江宗主等人失散,怕引起魔族注意, 未用传讯烟花,左右是要在中心处见面的。”
结果江长星以一种怜爱的眼神看他们。
那种眼神意味很复杂,像是见多识广的长辈, 一边叹息晚辈的单纯没见过世面,一边又说算了算了,自家的晚辈, 还能怎么的呢?
头一次被人用这种眼神看的卫珩舒遥:“……"
江长星斟酌着怎么不伤这两个可爱晚辈的自尊心。
他道:“小心无错, 不过在深渊之中, 你们大可不必担心引起魔族注意。”
舒遥:“……”
现在的魔族都那么佛的吗?
果然佛光普照, 无处不在, 连深渊都能透得进来。
舒遥决定下一次对讲法的和尚, 多几分尊敬。
像是也觉自己所说离谱, 空口无凭, 江长星解释道:“你们应当也在深渊外围见到过低等的魔族了, 感觉如何?”
卫珩:“几无神智,唯思进食。”
“这就对了。”
江长星一想自己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, 和这群家伙待了几百年, 也不禁有点沧桑:
“低等魔族除了进食以外, 别无他念。高等一些的魔族倒会察觉你们与深渊气息不同, 但多半被血食占去大半念头,不会顾忌到你们。如魔王魔将般这等凌驾于众魔之上的魔族,倒是会察觉到你们的威胁。”
舒遥屏息一瞬。
正当他以为江长星要教他们如何对付魔王魔将,一击必杀时,只听江长星沧桑道:
“不过那也无关紧要。他们只想着吃饱才有力气打架。你们做什么也不会改变他们眼中你们如血食的地位,也不能妨碍他们吃饭,就这样吧。”
“……”
舒遥愣是从江长星话语中,听出一些自暴自弃的意味。
想想也是。
江长星身处时代,尚无在仙道中地位超然的道尊,以他坠青天宗主的身份,任谁见到,也会避让一二。
这样的一个风云人物,与同为风云人物的玄山掌门、六道寺方丈一同下深渊,得来的不是万魔对阵的防备重视——
而是血食血食血食的专心吃饭,心无旁骛。
想想是有点令人崩溃。
舒遥似明白了为何他们先前走过的深渊外围荒芜一片,问道:“我原来奇怪深渊外围为何毫无建筑,听江前辈一言…”
“不错。”江长星会意解答道,“魔族一心进食,除却魔王与魔将极少数人略微讲究些,其余魔族自不会把时间浪费到建筑房屋上的,左右生吃血食,又不需要进庖厨烹饪。”
“……”
难怪深渊魔族能在古籍只被掩盖了数万年,不为人所知。
就他们这样子,估计是不太想尝试打破封印,看看外面世界如何的。
想要为人所知,也是很困难的。
倘若不是紫微星自身缘故,封印减弱,深渊魔气逸散,同族相食即可满足的魔族,几乎可以说是单纯无害了。
舒遥苦中作乐想。
即使陷于此囫囵之地数百年,江长星仍不见郁色,眉棱如山,眼中藏海,望过去便是一片令人心神开阔的海阔天空,他叹道:
“本来魔族是秉着孤煞一道横行时,作恶万年积下的血煞怨气而生。纵生出血煞怨气的人,生前有无数种不同恨的理由,到死后的怨气皆是一模一样的想要吞噬众生,剥皮拆骨,能指望魔族有多高的神智?”
不长成三头六臂的四不像已经非常对得起眼睛,令人欣慰。
舒遥:“…我好想禀告尊上,让他将魔道改个名字,别一听起来,就像是与魔族有剪不断的联系似的。”
简直丢人。
他修炼三百年到大乘巅峰,坐上魔尊之位,不是为了和这些魔族扯上关系的。
卫珩似看出舒遥的嫌弃之意。
也不知他似怎样做到的,语声分明平淡如初,却含着似春风一般的温柔慰解之意,将冰雪神容吹化,不叫人觉得高不可攀,望而生畏,反令人流连于青山初露,底下澄江一练,上头白云皑皑的美景里。
“他很好,自不会混为一谈的。”
舒遥笑了笑,掩去眼中冷意,疏离道:“尊上自然是很好的,不劳道尊操心。”
舒遥终于懂得,自从紫薇秘境会面以来,自己挥之不去的躁郁心情是来自何方。
他怕卫珩认出他天姚皮下的真实身份。
那简直是令人窒息,可以直接当场去世的绝世尴尬场面。
他更怕卫珩认不出来,却对他有显而易见区别于众人的好来。
若是如此,那对的不是天姚皮下的舒遥。
而是天姚。
舒遥三百余年来,从未如此优柔寡决,患得患失过。
从初入异世,舒家灭门的那一刻起便是。
到与七杀反目,杀上魔宫的一刻仍然如此。
若说一开始是滔天的恨意,咬着牙强撑一口气的不服输,那后来即是知道自己所求,明了自己追寻的心性通明。
哪怕大道路孤,能无愧走下去,已然很好。
舒遥从来不怕孤独。
他怕的是辜负。
但是卫珩来了,一切便不那么简单。
舒遥本性高傲慕强,当然不喜欢自己如今患得患失的心性。
作为一个不讲道理的魔修,于是他不讲道理迁怒了卫珩,还把怂恿他女装的破军一块迁怒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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